第056章 靜室相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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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6章 靜室相談
挾美貌侍女參加私宴, 這潘如善並不是低調之人。集萃園建得寬闊曲折，席間，賓客們三三倆倆地散開來, 有的賞花飲酒, 有的閑談，那潘如善也喝得醉醺醺地離坐了。
潘如善離座, 趙執回頭看，李秾不知什麽時候也不見了。
李秾裝作無意的樣子，緊跟在潘如善身後。他先是到菊圃處賞了一圈菊花，後來身後又跟上來一個人，兩人說笑間，先後走到一間靜室。
靜室離宴席處有不少距離, 因此喧嘩聲遠去, 顯得安靜。
李秾大著膽子, 一邊警惕四周，一邊悄悄靠近靜室。她藏身在楹柱後，側耳聽靜室內的談話聲。
“虞兄, 最近我們倆人實在走動得少啊, 要不是尚書大人的宴會，我竟沒有機會和你一聚。”
這潘如善語氣也是真大, 跟朝廷官員稱兄道弟，不過也可見二人關系密切。李秾躲在楹柱後思忖朝廷有哪位官員姓虞並且能得錢漱徽邀請, 一時卻想不起來。
“最近城中有些不平靜啊, 你我在這個時候, 還是少見為好, 免得招惹風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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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如善心想，原來這就是虞道濟這段時間避免和他有來往的原因, 真是個老狐貍，和他分利時一副好嘴臉，一有風吹草動就夾著尾巴做人了。
“虞兄，不平靜歸不平靜，但有什麽風波能真掃到你我。”
“潘掌櫃，我勸你還是小心些好。你知道是誰在向陛下請旨查人口案嗎？”屋內聲音自然地低下去，“陛下新任的大理寺少卿，趙執。”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
李秾眼皮猛地一跳，這人提到人口綁架案，正是趙執在查的案子……在這兩人的口中，他們二人顯然跟這件事有關系的。她聽到這對話中的玄機，好像已經無限接近那條線索了。
潘如善問道：“這個趙執是個什麽人？”
“哼，是個又冷又硬的殺神。此人自入了大理寺，借著陛下的東風，接了好幾個積壓的疑案，竟真的晝夜不舍追查起來。那些個遺案我建康令破不了，刑部那邊也沒有眉目，他有膽量攬這檔子事，看他有多少本事了。”
建康令虞道濟！李秾也想起來了。
“趙執，此人名字聽著倒是耳熟……”
“你這是什麽記性？他就是趙釴的侄子，陛下蓮塘祭祀時賞了他重回朝中。”
潘如善被搶白一句也不生氣，“竟是趙家人。趙家人不都是武夫嗎？除了會舞刀弄槍外，還能有什麽真本事，虞兄，這也值得你小心翼翼。”
虞道濟不再接話，似是不想多言，過了半天又說：“總之潘掌櫃還是小心些，不要遇到點事就找本官了，本官也有公事要忙。”
潘如善打個哈哈，“今日宴席相遇，我也無事打擾大人，不過是和大人問個好，大人稍等……”
聽到潘如善站起的聲音，李秾連忙縮在楹柱後。
潘如善走出靜室，不多時，兩名美貌侍女都被他叫來。
“大人可看得上眼？若是大人喜歡，就叫她們給大人端端茶。”
“先不說這些，下去吧，這段時間，還是少來往好。”聽得出來虞道濟只想避嫌。
兩名婢女被遣了出來，不多時，虞道濟也走出了靜室。
滿園賓客，李秾不敢立刻就走，看到靜室旁有有間狹窄的灑掃室，她閃身溜了進去，瞬間卻看到室內有一個人，來不及驚訝，趙執伸手捂住了李秾的嘴。
這間灑掃室緊靠靜室，僅一墻之隔，墻上還敲了個磚洞，用竹簾虛掩，遮蔽得不露痕跡。
趙執放開手，李秾大喘了幾口氣，原來偷聽二人對話的不止她一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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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趙大人，你怎麽……”
趙執輕聲說：“李秾，你好大的膽子。”
“大人你不也？”
“走，先離開。”
虞道濟和潘如善先後回席時，正看到趙執帶著身後的侍從自席間起身，走到菊圃附近和在那兒的幾位同僚談天品花。
宴會直到夕陽西下方散，賓客們各自帶著仆從歸城。
趙執和李秾站在一棵樹冠投下的濃陰處。
趙執問：“李秾，你是不是雇人查潘如善了？”
“是。”
“你並非官身，雇人查他，豈不是要費許多錢財？”李秾穿著一身舊衣，連頭上的頭巾都洗得泛白，比起朝中那些人，她的日子可謂清貧。
“這些錢財花在這件事上是值得的，我並不可惜。”
趙執語氣有些著急：“錢財是其次，潘如善做事不擇手段，你若是被發現，後果不堪設想。”
李秾沒有否認趙執說的危險，不過這不能成為她不去做的理由。
“我會小心的。”
李秾低下頭，叢林間的光影照在她臉上，濃密的眼睫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澤。趙執又鬼使神差地想到她在溫泉長發簪花的樣子。
事實上，那幅場景今天一整天都困擾著趙執，時不時就浮進腦海。趙執數次想擯除雜念，都揮之不去，幹脆放棄了，任李秾的樣子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。
“這件事，你交給我吧，李秾，你不要自己去冒險了。”
“我的錢也快花完了。趙大人，真的可以去查潘如善嗎？他財力雄厚，左右逢源，又和朝中有千絲萬縷的聯系，大理寺真的可以查他嗎？”李秾已經對朝廷失去了信任。
“可以。”趙執言簡意賅。“潘如善只是一屆民商，查他不需要向皇上請旨。”
李秾想起自己花得如流水一般快的黃金白銀，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賺到這麽多錢財。
“我會等著你的消息的。趙大人，你這就回城了嗎？”
“嗯。你……”
李秾方才想起來，自己離開這麽久，忘了和張掌櫃他們打招呼。“啊，我一時出來，忘記張掌櫃他們了。”
李秾向趙執一抱拳，轉身匆匆向山間跑去。
————
重陽節後一日，建康城所有商鋪中傳出來的最大的新聞，便是大理寺帶人前往潘記牙行，查了牙行的賬冊和底簿，以涉嫌參與販賣人口的由頭將潘如善拘捕到大理寺監獄。
李秾正在鋪裏忙，聽到張掌櫃和另外一個夥計唏噓不已，潘如善那麽大的家業，也不知道這回能不能從監獄裏出來，還有沒有命享受富貴。
李秾默默地聽著這些唏噓，心裏卻在擔心，不知道趙執會如何審問潘如善，潘如善若是頂上還有人，會不會也可能被人殺死在獄中。張二那兩個歹徒死於投毒，卻至今都沒有查到是誰給投的毒。
潘如善入獄後，趙執更換了看守的監牢獄卒，為了嫌犯安全，幹脆不回青溪宅，直接在官署中起居。
大理寺作為朝廷機構本來只管刑案覆審，先帝時開始負責審理各州縣呈上來的疑難案件，因此紹元年間入寺的兩位少卿都擅長審案。有一位早年在刑部呆過，還擅長刑訊逼供。
一朝天子一朝臣，趙執既是新帝提拔的新臣，另外兩位也很願意配合他。
潘如善扛了好幾天，只說自己是無辜的。齊少卿對他上了刑訊，趙執就端坐在一旁冷眼旁觀，任潘如善的哀嚎聲在監獄中回響。
從潘氏牙行和潘如善私宅搜出的底簿，書吏在上面找到三個名字，跟建康令那裏接到的失蹤案當事人名字吻合。至於建康令那裏的報案登記簿，趙執在上個月已請旨從虞道濟那裏拿了過來。虞道濟那時候並不知道趙執能查到潘如善這裏，不然寧願把這些簿子吞下去也不會交給趙執。
書吏有些猶豫，請示趙執：“大人，只有三個名字相同。”
“三個已經足夠說明潘如善的問題了。”
書吏有些不解。
趙執說：“來潘氏牙行找雇主的多是無家可歸的獨身人。這些人被綁失蹤，根本沒有家人去報案，所以建康令那裏沒有。能有三個相同的名字，說明他們綁的人夠多了。”
書吏點點頭，想到此事要是落到自己家中的兒女可怎麽辦，瞬間後背一涼。“這潘如善太歹毒了。”
潘如善陸續交代罪行是在半個月之後。一開始趙執每日都在獄中審問他，但似乎並不著急，因此潘如善內心也不著急，總想著有人會來撈他。但他已經在獄中豬狗不如地呆了半個月，救他的人沒有任何動靜，他只能日日重覆看著趙執那張冷臉，如同殺神。
終於，潘如善實在受不住這種半死不活的關押，開始往外吐露他知道的事情。
潘如善在元慶年間便涉足了人口買賣，那時候是從外地州縣買來美貌幼女，賣到京中的大戶人家。潘氏牙行壯大後，潘如善利用手中所掌握的人口信息，組建起幫手，負責綁走城中落單的少男少女，買到外地。後來，潘氏牙行搭上了南海海貿的船只，將綁來的少男少女賣往真臘扶南等地，獲得暴利。便將這門“生意”一直做到了如今。
協助趙執的書吏一邊低頭速記潘如善的話，一邊暗自心驚，這幾年有人喊潘如善作潘財神，卻原來喝的都是人血。
趙執一個個問題往下深問，如何藏匿人員，如何經營窩點。當趙執問到裝人的船只如何瞞過都水監的查驗，如何從秦淮暢通長江時，潘如善才驚覺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。
九月的最後一天，潘如善終於在大理寺監牢中艱難地吐出了虞道濟這個名字。
記錄的書吏憤憤地寫下虞道濟三個字，趙執卻像是早知道了這個結果，交代他看管好潘如善，在他回來之前不得讓這個人離開視線。
趙執從獄中出來，換了衣袍，正式進宮請旨拿虞道濟下獄審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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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秾裝作無意的樣子，緊跟在潘如善身後。他先是到菊圃處賞了一圈菊花，後來身後又跟上來一個人，兩人說笑間，先後走到一間靜室。
靜室離宴席處有不少距離, 因此喧嘩聲遠去, 顯得安靜。
李秾大著膽子, 一邊警惕四周，一邊悄悄靠近靜室。她藏身在楹柱後，側耳聽靜室內的談話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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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你……”
李秾方才想起來，自己離開這麽久，忘了和張掌櫃他們打招呼。“啊，我一時出來，忘記張掌櫃他們了。”
李秾向趙執一抱拳，轉身匆匆向山間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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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秾正在鋪裏忙，聽到張掌櫃和另外一個夥計唏噓不已，潘如善那麽大的家業，也不知道這回能不能從監獄裏出來，還有沒有命享受富貴。
李秾默默地聽著這些唏噓，心裏卻在擔心，不知道趙執會如何審問潘如善，潘如善若是頂上還有人，會不會也可能被人殺死在獄中。張二那兩個歹徒死於投毒，卻至今都沒有查到是誰給投的毒。
潘如善入獄後，趙執更換了看守的監牢獄卒，為了嫌犯安全，幹脆不回青溪宅，直接在官署中起居。
大理寺作為朝廷機構本來只管刑案覆審，先帝時開始負責審理各州縣呈上來的疑難案件，因此紹元年間入寺的兩位少卿都擅長審案。有一位早年在刑部呆過，還擅長刑訊逼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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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如善陸續交代罪行是在半個月之後。一開始趙執每日都在獄中審問他，但似乎並不著急，因此潘如善內心也不著急，總想著有人會來撈他。但他已經在獄中豬狗不如地呆了半個月，救他的人沒有任何動靜，他只能日日重覆看著趙執那張冷臉，如同殺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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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如善在元慶年間便涉足了人口買賣，那時候是從外地州縣買來美貌幼女，賣到京中的大戶人家。潘氏牙行壯大後，潘如善利用手中所掌握的人口信息，組建起幫手，負責綁走城中落單的少男少女，買到外地。後來，潘氏牙行搭上了南海海貿的船只，將綁來的少男少女賣往真臘扶南等地，獲得暴利。便將這門“生意”一直做到了如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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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執一個個問題往下深問，如何藏匿人員，如何經營窩點。當趙執問到裝人的船只如何瞞過都水監的查驗，如何從秦淮暢通長江時，潘如善才驚覺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。
九月的最後一天，潘如善終於在大理寺監牢中艱難地吐出了虞道濟這個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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